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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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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C07版:谈古论今
水浒梁山从登州集团的排名看权力平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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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派“大哥”病尉迟孙立

  奠定宋江在梁山重要地位的第一场战争是攻打祝家庄。这场战争是宋江上梁山后主动请缨并亲自点将发动的,是宋江架空晁盖取得梁山集团实质性领导地位的第一步,也是梁山集团反守为攻,转变发展战略的第一步。宋江完全清楚攻打地方民团势力祝家庄的成败与否关系著自己与整个梁山的命运。但是,由于没有搞清楚地理环境就贸然进攻,求胜心切的宋江第一次交锋便吃了败仗;第二次在祝、扈两庄联手防御下,梁山集团再次失利,如果不是林冲及时出现,连宋江本人都要被扈三娘活捉。
  两次进攻均告失败,被捉走五员大将,打伤一人,小嘍囉折损更多。在生死攸关、前途渺茫的情况下,事情突然发生了重大转机,上天为愁思万状的宋头领送来了登州城一干好汉。
  我们将来自登州的八名好汉称之为“登州派”,他们分别是: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铁叫子乐和、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八人投奔梁山的起因是解氏兄弟和地方财主毛太公的民事纠纷。毛太公仗势欺人,勾结地方官府,囚禁解珍解宝,甚至贿赂地方官,想要害死这两位出身社会底层的猎户兄弟。幸得狱警乐和在中间传递消息,联络上孙新顾大嫂夫妇,孙新又联合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再逼迫裹胁登州兵马提辖孙立,一起劫狱搭救解珍解宝。八个人的严重暴力犯罪行为震惊全国,惟有潜逃梁山入伙一条活路。
  八个人上梁山时,正赶上宋江两打祝家庄不克,于是刚上山的孙立为了建功,献上“里应外合”的连环计,主动请缨打入祝家庄做卧底,在取得祝家上下信任后,突然反戈一击,配合庄外军马一举端掉祝家庄。
  孙立等人的到来,无疑帮了宋江一个大忙。在全歼祝家庄这场战役背后,孙立的功劳非常大。如果没有他,恐怕梁山集团难以如此顺利剷除祝家庄,甚至有可能,梁山军马会因为久攻不下、损兵折将而败归。所以,这里我们可以肯定第一点,孙立对梁山是有不小的功劳的,起码跟病关索杨雄相比,要立功太多。
  孙立作为登州派的领头人物,在八人中武艺最高强。试看呼延灼举兵征剿梁山时,身穿乌油戧金甲,脚跨乌騅马,一手使枪,一手使竹节虎眼鞭的病尉迟孙立是如何英姿颯爽、威武强悍。
  孙立与后来名列梁山五虎上将之一的呼延灼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连宋江看了,都“喝彩不已”。这里可以肯定第二点,孙立的武艺是不俗的。
  孙立成为登州派的领导人物,一方面是和他军官出身有关系。在讲究等级、出身的古代社会,兵马提辖孙立成为一群普通群众的领头人也是自然并合乎情理的;另一方面,是由血缘关系决定的。孙立是孙新、顾大嫂的大哥,是乐和的姐夫。解氏兄弟是顾大嫂的亲戚,邹氏叔侄又是孙新的好朋友,这一帮人论起关系,都以孙立为尊。所以说,孙立不管在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是登州派的领导人物。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对梁山有大功,个人能力也非常突出的人,在梁山排座次时,不仅排在解氏兄弟之下,甚至连天罡星都没进。在以后的战争中,孙立只能以副将的身份出现,在梁山集团黯然失色。与刚投奔梁山向宋吴献计、大战呼延灼时的神采飞扬相比,孙立再也未能如此光彩地担任要角为梁山出力了。
  为什么孙立没有进天罡星之列呢?试看登州派八名成员在梁山大聚义时的最终排名:解珍第35名、解宝第36名、孙立第39名、乐和第77名、邹渊第90名、邹润第91名、孙新第100名、顾大嫂第101名。登州派一把手孙立屈居地煞星第三,登州派核心成员孙新顾大嫂甚至排到百名开外。智计不殊、武功也不差的孙新夫妇,排名极端靠后,而没什么大本事的解珍解宝却鱼跃龙门一般飞昇至天罡之列,令人费解。
  其实,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就能从登州派在梁山集团的排名中看出一些猫腻。登州派的排名问题,最能体现梁山内部派系斗争的脉络和宋江平衡各派政治势力的结果。梁山集团的成员主要由地方黑恶势力出身的盗寇、军队出身的中下级武官、城镇平民三大部分构成。论派系,以宋江的嫡系(简称“宋江派”)、朝廷投降归顺的降将派(简称“降将派”)实力最突出。朝廷降将派始终把宋江视为救命恩人,一心一意跟他盼招安,双方结成利益共同体。因此宋江对降将派很放心。梁山上众多黑社会小山头,数量虽多,但由于各自历史及情感联系不足,难以与上述两派分庭抗礼。这些小山头中,以鲁智深、杨志、武松领导的“二龙山派”实力最强;而最初上山的晁盖的“生辰纲派”早已分化瓦解。二龙山派的三把手武松和宋江私交甚深;一把手鲁智深既没什么心眼,又没政治野心,且和宋江的铁桿支持者林冲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二龙山派对宋江不构成重大威胁。那么,势力最强的独立派系,就剩下登州派了。该派有八名成员,人数仅次于宋江嫡系,而且围绕著登州派,还有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石将军石勇与孙立孙新兄弟“至爱相识”。杨林是个老江湖,原本草莽朋友就多,邓飞又是饮马川三大头领之一,所以在登州派这个小集团周围又辐射了一圈小卫星。
  这个派系的强大实力能不引起宋江的高度重视吗?而且最重要的是,该派与宋江以及宋江心腹没有丝毫情感联系!八个人中没有一个人跟宋江有过旧交,甚至连像戴宗这样的引荐人都没有!
  尤其当宋江想到孙立主动提出利用同学关系打入祝家庄做内应,然后里应外合干掉祝家庄这一严谨、毒辣、高效之计策,夜里睡觉宋江都不心安啊!孙立已经导演并且主演了一次无间道,他连同学旧交都能骗,多虑多谋的宋江怎能完全相信他这一票人马在关键时刻不会在梁山上再演一出?孙立等八人是走投无路才上梁山的,他们大闹登州、杀人无算、震惊天下,派内成员没有一人能在梁山以外保全性命。既然他们上山是为了保命,为了保命甚至出卖同学朋友关系,那么将来他们为了保命,难道不能再出卖本就不十分牢靠的结拜关系?这个小集团的领袖个人素质、团体关系紧密程度、集团暴力指数,样样都已构成对宋江的潜在危险,宋江必须对这个强大而且独立的个体有所防范。
  为了平衡各派系力量并防范出现分裂和反叛,宋江在给好汉们排座次时颇费了一番心思。对于登州派,宋江主要采用两种手段瓦解平衡其势力:第一,弱化原有中心人物的地位及影响;第二,提拔小集团内部普通成员,以达成内部牵制与平衡,产生内耗。第一步就是降低核心人物孙立的个人地位,不安排他进天罡星,也没让他进马军第二梯队,而是和杨春、周通之流同列马军第三梯队——小彪将兼远探出哨头领。同时削弱登州派核心圈内孙新、顾大嫂的影响,将他二人的排名压到一百和一百零一,并派到远离梁山权力中心的东山酒店长期驻扎,彻底打碎登州派领导圈。第二步是提拔重用解珍解宝兄弟。解氏兄弟并无过人之能,武松赤手空拳打死老虎、李逵用朴刀砍死四只老虎,而解氏兄弟依靠各式捕猎工具才勉强弄死一只老虎还丢了。论单兵素质恐怕也不是宣赞、欧鹏等人的对手,但居然进了天罡星。这与宋江的故意青睞是有关系的。解珍解宝是顾大嫂那边的亲戚,和孙氏兄弟没有直接血缘关系,也不像邹氏叔侄和孙新的私交那么好,所以宋江选择重用他们两人。如此一来,登州派形成新旧两个核心,原有结构彻底失衡,内部相互牵制消耗,再也无法团结起来对宋江构成威胁了。
  宋江瓦解分化登州派的手段彰显了中国几千年来帝王术的精粹。君主为了防止大权旁落,有必要削除权臣势力,但是人不可尽杀,滥杀不仅不利自身发展,反而背负残暴好杀的恶名。所以通过提拔重用各种不同政见的人,使不能利益集团相互斗争,乃至于挑拨他们斗争,使其相互牵制,难以形成统一的对上的整体,最终使权臣自身走向消亡。宋江深諳用人驭人之术,所以能将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各路人物捏成一个整体,并充分发挥这个整体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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